在城市裡迷路

在山上的最後一夜，向菩薩發完願後，常惺法師要求我們每個人禁語就寢；我速速離開禪堂，一直壓抑自己的激動情緒也不斷告訴自己──「哭，是不能解決問題的。」即使已拉攏棉被身體躺平，腦子裡卻充斥十二度的冷空氣，異常清醒。我試著閉上眼，不讓自己再次陷入感傷；不小心睜眼，卻發現手表分針只過五分鐘，閉眼，又睜眼，再過五分鐘…

那一晚的「觀音有約」，先前想和小隊輔阿紫打探，卻一言以蔽之；活動開始後，由一位法青界的「大老」拉起序幕，整場氣氛歡愉和樂，小組成員們圍圈分享活動心得。就在短短的休息時間，我們的圓中央被放置一小小燭火，我心中只想著這真是大手筆，竟然在全木造的禪堂內點燃燭光，而後，結束了短暫歇憩；禪堂內的燈光，也隨常惺法師的開口，漸漸褪去…我的眼前只見閃閃火光，看似微弱卻是堅忍的隨風擺逸，一個個光圈交錯暈開，白色腊油緩緩流匯。

我的耳畔，法師正語重心長道來，有個媽媽自己的經濟狀況並不富裕，二十年來省吃儉用，積沙成塔累積至一百萬元捐贈法鼓山；而我們這次的營隊一百多人的吃住費用，五天四夜花費早已超過一百萬元。如果是你，你願意嗎？其實很多信眾的生活條件不見得優渥，可是他們就像那位媽媽一樣，將自己一輩子辛苦的積蓄捐贈給法鼓山，期許讓更多人了解、接近佛法。今天我們有幸參與營隊，吃好、住好、睡好，就是因為這些菩薩無私的付出和貢獻，所以別忘記要好好感謝並且珍惜。現在把眼睛閉上好好想想，我們的身邊呢？是不是也有要感謝的人？相信很多人第一個想到就是自己的母親，母親懷胎十月含辛茹苦的將我們生下，並且無怨尤地照顧我們，為我們操心煩憂，但是常常我們都不聽從母親的話，願意和自己的朋友、男女朋友玩樂、說話，可是都不願多陪伴母親…

當我闔上雙眼，心中正感念這次活動所有付出辛勞的菩薩；一聽到最感謝的人，母親的臉立即浮現在前；忽然滾燙淚珠立即滑落，一次又一次，大顆、小顆淚水不停不停滴落衣襟，從眼角、從眼尾、從眼周接連竄出，即使緊閉著眼，卻無法抵住這樣悲泣。我沒有哽咽，但我不敢也來不及想像到底臉龐流下幾道淚痕，腦海裡一直是母親為家庭不計辛勞，甚至折損身子病恙…不爭氣的一直流出鼻水，手慌忙不停想找出拭紙，身邊也留棄了團團皺不成型的紙團。

此時，義工貼心的到各小隊散發衛生紙及感謝祝福的卡片；法師說，將自己對感謝的人所要說的話寫在卡片上，如果願意就在信封寫上地址，並幫我們把卡片寄達。我手持著長型的卡片，雖然傷感的情緒該是告一段落，但我仍是滿懷愧歉，反覆提醒自己別再哭泣，也不斷問自己怎麼會如此難過。漸漸理性回復，我才知道我的哭泣，是因為目前對某些事物的無能為力。寫完卡片後，全體頌念著觀音菩薩的聖號，希望菩薩祝福我們感謝的人，大家依序排成一列，向禪堂供奉的釋迦牟尼佛敬拜後，將卡片放入前置的盒子。

之後我們繞行禪堂並發自內心不停頌念菩薩聖號，再次回到位子上，法師要求我們發願，期許我們的願利己也利人。縱使平日有許多對未來想法和不知所措，當下我卻只冒出一個念頭；這一夜，我知道我已卸棄面具，重心認識自己，重新出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