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城市裡迷路

我是坐在二樓的「掰」。

下半場的表演，舞台燈突然隨著台上主角大聲吶喊後打亮全場，她不解地問──怎麼粗話總是說著「幹你娘機掰」，媽媽是無辜的、陰道是無辜的；「機掰」兩個字可以分開看，但通常難以說出口，一樓的喊「機」、二樓的喊「掰」…她要觀眾大聲的喊出來。一樓的「機」聲調充斥著活力熱情，反倒是二樓的我們聲音微小；其實我第一次聽到「幹你娘機掰」是在小學二年級，我同班男同學在放學路上喊罵著。「機掰」是什麼？當時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「幹你娘」就是一個難聽的字眼，加上後面兩字應該更嚴重。

兩個小時的表演，涵括著一段段女性自我檢視的故事，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搬上台前演出的戲碼。她們談論且表演著陰道、子宮、高潮、呻吟、性侵、變性、月經…讓大家了解一個不敢開口的「議題」──「那個」，凡是有關以上的論述，「那個」成為一個神通廣大的代名詞；我「那個」來了、我要換「那個」…為什麼女生總是對自己的身體那麼羞却？甚至是性方面的言論不自在？！我也不知道，畢竟這個社會給予女人的話題是：男人喜歡怎樣的女性內衣、該如何取悅自己的男人。

陰道呀…其實我也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；甚至在觀賞完後，我在想女性的外生殖器，如果我放面鏡子看的到有哪些？陰道、陰唇、陰蒂之外，還有嗎？？即使描繪敘述，我連她們的正確名字和位置都說不出來。我試著在奇摩搜尋，關鍵字「陰道」，結果顯示連結HINET色情網頁阻擋；後來我陸續key進「陰莖」、「性愛」、「性交」、「生殖器」…都被阻擋，這些字眼都這麼學術文謅謅，我想了解健康教育不行嗎？原來我們的身體都被「色情化」；但偏偏輸入「陽萎早洩」、「性感」可以有數十頁的頁面連結。

我們怎麼看我們自己的身體；身體，到底是什麼？《獨白四》主角說，因為我們活在身為瘦女人的價值觀內；所以胖不對，她討厭自己的陰道，直到她愛的男孩為她的陰道深深著迷，她才對自己的陰道觀感轉變。我怎麼看我自己？通常遍布身體的多餘脂肪們，不自覺會和身體部位合併稱呼小腹、蝴蝶袖、蘿蔔腿，不單單是腹部、上臂和小腿，現在流行和身體對話，我只會鼓勵他們離開；至於陰道，我只有在月經來時才會想到她，「妳有多久沒有和自己的陰道說過話，聽聽她的聲音？」幾個單元表演中，一直有這個聲音出現…是的，我的確忽略她的感受。

這場表演，我原以為觀眾會不多；想不到近乎坐到八成滿，而且男與女的比例為四比六（我目測而已）。和我同行的昭儂說，她想知道男生看完的感想；我突然想起高中時候，某男同學看A片時，聽說喜歡看女生尿尿的地方；買這票時，男店員聽見我要買陰道獨白嚇了一跳，我說我沒有騙你，就是陰道獨白。演出的每一個單元都會讓我有所省思，而且各方面的表現都可圈可點；每年都會有陰道獨白的舞台演出，國內外有很多相關的資訊和報導，至少搜尋「陰道獨白」不會被HINET歸類色情而阻擋。

最後落幕的故事，是一位老婆婆邊洗衣邊以閩南語喃喃自語，其實部分我聽不太懂，但在後方投影著年輕女人懷孕、躺在手術台上自然生產、小娃娃安詳躺在媽媽的胸脯、直到漸漸長大…無論男女，有誰不是從胚胎在媽媽的子宮內被保護，十個月後經過陰道脫離母體，母親細心照料我們長大；女人身體蘊藏一股難以想像的力量，陰道勢力象徵我們的堅強韌性和周而不殆的新生能量。我真的很感動，句點不是結束，像是一圈圈的漣漪，在我心中留下無窮激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