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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校園裡褪去青春放肆的嬉鬧,昏暝中,只有我的獨步,聽得見細碎沙礫踩在腳下。建築的澄黃燈光早等待著我,教室裡是同學已排置好的ㄩ型座位,小心翼翼拉開課椅,通常我覺得塞下一人的課桌好小,墨綠的黑板蒙上白塵痕跡,有些字沒有擦去──明天考國文、考生物…後來我發現,門邊的板擦機塑膠套從未取下,因為光線下透著灰濛;然後上課,一個主題決定今日的詩選,所以我們讀詩,或許襯著輕柔的樂曲,交替吟誦現代詩或古詩詞,欣賞影片,分享、討論心得。

 

       感動是無時無刻的,因為一句話或是一個畫面,老師給予同學很大的空間,讓我們不拘泥的暢所欲言,甚至將發言權給予詩文專精的同學詳述、補充。我的資深同學們,都比我走過更長的人生歲月,擁有更豐富的閱歷和人生故事,有感而發的心境不同,使得賞詩的面向和層次交錯,堆疊每次精彩。

 

       一次的主題「寄身天地一方」,課堂中一位白髮蒼蒼的爺爺發言,同學們笑稱他有鄉音,所以有人幫忙翻譯,爺爺說:當初他從大陸來台,先是在台灣南部幾個縣市落腳,原本心想這裡只是暫居地,但後來發現現實已非當初所言,在民國五十年時來到宜蘭,街道上的店家及景色和自己的故鄉很像,所以留下來了,成為自己的家鄉。他的話語深深打動我,第一次聽聞國軍來台的故事,不是透過電影畫面、新聞報導,也不是書中文敘的情感,而是一個爺爺親口說的顛沛流離,在異鄉漂泊最後寄身天地一方於宜蘭。這裡對我來說何嘗不是異鄉?我從台北來到宜蘭,適應也漸漸喜歡這裡的環境;更多的是那些到台北工作的人,聽過他們不喜歡台北,可是仍在台北工作和生活,卻不知道感激這塊土地的蘊育,未曾發現她的美,在台北…也是台北人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古代的詩詞結合書法相輔相成,當詩選《李商隱-春雨》字述別離寥落、思念深摰,頸聯及尾聯中「遠路應悲春晼晚,殘宵猶得夢依稀。玉璫緘札何由達?萬里雲羅一雁飛!」當在飄忽細雨下獨自思念一人時,只能透過迷離的夢境再見一面,希望定情的信物可以傳遞情意…課堂的影片正是書法老師張太白用毛筆寫出綿綿情意;筆墨躍在寫紙上黑白相間,從字體筆畫中去感受作者心境和詩意。除了中國的古詩文,也有現代詩,分享一首喜歡的詩詞,或許只有孤獨的人才明白:

足夠          Sara Teasdale   (英國詩人 1884-1933

於我,這已足夠。白日,和他在

同一個璀璨的地球上行走;

足夠。夜裡,和他在同一個

朦朧的繁星穹蒼下沉默。

 

我不想費神將風捕捉,

也不把海洋套上枷鎖──

他的愛如音樂,拂身而過,

只是這樣感受,就已足夠。

 

     沒有下課鐘響,班長一聲起立,同學們鞠躬說聲:謝謝老師。結束一夜的詩情話意,通常是心滿意足地離去;習慣望向天空,已是繁星熠熠點綴的黑夜,我攜走幾首詩詞,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,不急於返家,而是享受這緩行的光景,讓自己的思緒徉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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